原标题:准备吧,迎接存款“零利率”时代
“自2015年10月起,一年期存款利率就已经进入‘1时代’,但对理财停滞的感知却并未如当下强烈。”
不久前,小巴在保险人士的朋友圈里同时看到这么一张图。
这是一家日本银行的门口,上面写着“自2024年7月1日起,购买XX理财产品,可享年金0.25%。”
大家搭配的文案倒也一致:“0.25%的年利率都能打广告,这是他们的现在,也可能是我们的未来。”
字里行间透露的理财焦虑虽有其私心目的,却也不是无的放矢。
过去几天,临近年中,正是各大银行拼命“吸储”冲业绩的关键时刻,但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却发现,一些银行却在“降息”。
例如,宁波银行上海某支行工作6月26日起下调3年期储蓄存款利率,5万元起存年化利率为2.4%,20万元起存利率为2.5%;此外,上海银行也自6月24日起将2年期存款利率由2.25%下调至2.15%。
期间银行员工有句话算是扎了大家伙儿的心窝子——“就算存1亿,利率也是2.6%。”
吴老师曾在一期音频节目里提到:
1990年,我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在赚到首月工资200元后,就去办了一张储蓄卡,当时的一年期存款利率是12%。假设年初存10000元,到年底就能获得1200元的利息。
那么国内如今一年期的存款利率是多少呢?小巴一查吐了吐舌头,是1.45%,缩水了10倍。
我们准备好迎接一个存款低利率乃至零利率的时代了么?
用更低的欲望过“躺平”生活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席勒,以预测“泡沫”见长,从2000年的美股互联网泡沫,到2007年的房地产泡沫,他都有事先“友情提醒”。
而对于中国经济,他惜字如金,预言得不多,只是有个担忧,陆陆续续说了十多年:“这一代中国人,没有经历过经济衰退。”
他的亲传弟子,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朱宁进一步点出,过去三十年中国的经济奇迹导致投资者认为超高速经济发展和超高投资回报是一种常态。
换言之,就是GDP一直在增长,房价一直在涨,财富也在涨,“不涨”对这代人而言,是一种陌生的体验。
首先迎来变化的,是自称FIRE一代的人。
所谓FIRE,是财务自由的缩写,回望过去十年,FIRE一代所向往的生活,是一出爽剧。
这是个舶来品,最初发起这项运动的人算了一笔账后发现:人们只要选择降低物欲,攒够一年开支的25倍后,通过对资产进行合理配置,只要取得至少4%的年化利率,被动收入就能覆盖个人支出。
这项运动在2015年前后登陆中国,很快在渴望拿回生活自主权的年轻人中找到了生长的土壤和生存的条件。
实际上,如果一个2014年的中国人攒够了100万,单靠一年年化利率3%的定期存款,就能获得利息收入30000元,确实能跑赢当年的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9381元。
这是个保守估计,2013年余额宝等货币基金横空出世,最高时年化利率达7%,令拥有不足100万的本金也有机会FIRE。
但放在十年后的今天,这笔“理财”最终就只能收入14500元,远低于当年的人均可支配收入39218元。
不久前,公众号“真故研究室”在《靠利息生活的年轻人》一文中,展现了部分最新中国FIRE一代的生活现状。
他们中,有的用七八十万存款,依靠稳健型债券基金才能保证平均利息收益在2500元左右,有的100万存款在支付宝,用每月1800元保障日常生活,有的只有十万存款,因此每日消费不能超过5-7元的利息收入。
昔日的爽剧剧情变成了时代的眼泪,新一代FIRE的自由仰赖于个体保持最小单位的物欲。
在保守中存钱不倦
实际上,自2015年10月起,一年期存款利率就已经进入“1时代”,但对理财停滞的感知却并未如当下强烈,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便是房地产的加持——财富固定在一座座钢筋水泥里了。
2015—2019年,国家统计局发布的70个大中城市新建商品房销售价格,平均上涨幅度为34.6%。
渐近投资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朱振鑫提供了一个数据,过去很多年,房地产在中国家庭资产当中过去占比超过70%,这是一畸高的比例。
这件事在近三年来也跑不通了。
盈添财富管家创始人赵启欣透漏了当下家庭理财的一个显著变化:居民主动降低房地产在家庭资产配置中的比例,朱振鑫则认为未来这个比例将稳定在30%—40%。
那么多出来的钱要去哪里呢?2022年给出的答案,是转化成了令宏观界困扰许久的超额储备。
这一年,住户存款也就是居民存款增加17.84万亿元,较2021年多增7.94万亿元,较2020年多增6.54万亿元,较2019年多增8.14万亿元,超额储蓄创有统计以来的新高。
2023年2月15日,证券时报在一篇文中提醒:如何让居民从超额储蓄向消费转化,已成为当下我国经济工作重中之重。
当时小巴就在文章《都在盯着这8万亿》里分析过,实际上钱没有多出来太多,更多的是腾挪。
◎居民消费节制贡献约2万亿超额储蓄。
◎居民减配地产贡献约4万亿超额储蓄。
◎因理财产品价格波动,居民赎回理财增配存款贡献约0.8万亿超额储蓄。
◎减税降费带动居民超额储蓄累计约千亿级别规模。
佛系理财与无处可去的财富
2024年5月12日,人们发现,钱又挪回去了一部分。
4月金融统计数据报告显示,我国前4个月人民币存款增加了7.32万亿元,相较于一季度的11.24万亿元减少了3.92万亿元,其中,住户存款缩减了1.85万亿元,非金融企业存款缩减了1.87万亿元。
搭配另一组数据一起看,就明白了钱的去处。截到2024年5月19日,理财规模已达29.6万亿元,较三月底增加了2.89万亿元。
五月的后几日延续了这个势头,在这个传统的“理财小月”,5月理财产品规模,从过去五年的月平均环比减少300亿,到今年大增4000亿元。
值得一提的是,增长较高的产品都是非现金固收类,近一个月内年化收益在2.59%左右,保守和谨慎依然是家庭理财的主基调。
腾挪的背后,是无路可走的困境。
麦肯锡在今年新出炉的《后疫情时代财富管理重启增长》中,就发现国内投资者的投资能力偏弱,在金融资产配置方面依然以现金与存款为主。
这一部资产的比例曾在2013—2015年之间大幅减少(从63%降至49%),但在2021年后重新占据上风(从50%到54%)。相对而言,基金股票乃至银行理财的配置,只在2013—2015年有一次突破式增长,此后,再无进展。
麦肯锡的报告写道:尽管他们有意愿尝试通过持有多只产品来分散风险,但因为缺乏资产配置能力,并未起到收益最大化作用。
由此市面上经常会出现,一旦有还比较不错的产品,就一窝蜂扎堆的现象。十年前的货币基金如是,十年后的超长期特别国债亦如是。
5月27日,20年期超长期特别国债正式开售,场面火爆。据一位银行理财经理的说法,“10点开始发售的,10点25分左右额度就被抢光了。”
热闹源于10天前开售的30年期超长期特别国债。票面利率为2.57%的它,被公认为是最安全的投资工具,与此同时,作为一种记账式国债,由于它可以在二级市场上转让,因此比过去的储蓄式国债更具波动性,也意味着有一定的交易获利机会。
5月22日,首期30年期特别国债正式上市,开放二级市场交易,开盘后的第一分钟内就飙升超过13%,触发临时停牌。上午恢复交易后,价格继续攀升,涨幅最高达到25%,
特别国债的剧烈波动是“优质资产饥渴症”与“保守谨慎”相叠加的产物,赵启欣认为“超长期国债受青睐主要还是相同安全等级的大额存单的逐步下架和存款利率逐步下行大家缺乏稳健投资的资产造成的。”
星图金融研究院副院长薛洪言也认同这个说法,他指出,当前,家庭理财正从过去的“躺赢时代”进入“高不确定性”时代,稳健型高收益产品极度稀缺。
“金融造富”何时实现?
朱振鑫告诉小巴,尽管过去几年中国资本市场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就在4月,公募基金规模突破了30万亿,创下历史新高,是过去十年的近8倍,私募基金规模19.9万亿,是过去的十几倍。
5月,公募基金市场最新资产规模继续向上,突破31.24万亿元,相比4月末环比增长1.51%。
朱认为,进入到存款低利率乃至零利率的时代后,中国家庭的财富也必然会走上依靠“金融造富”的道路。
在他看来,以金融资产为理财主线,相比单线条依赖房价上涨更有优势。
原因在于,金融理财本质上靠的是多元资产配置和资产轮动。金融理财中既有风险资产,也有安全资产,不管是经济上行还是下行周期里,都会有机会:比如经济上行周期里可能股市会表现好一点,风险类资产表现好一点,下行周期里,债券类资产、安全类的资产——就像过去几年的情况一样,表现是非常好的。
他所描绘的愿景,在美国家庭资产配置中是一种常态。
麦肯锡对比了中美金融资产在配置上的差异,美国居民资产中仅有15%是现金及存款,而33%为基金与股票、28%为养老金,风险偏好较高。
在咨询多位理财专家时,他们都提到,未来,在低利率甚至抄底利率时代,投资者应主动转变思路,通过财富的多元配置实现风险与收益的均衡。
但有参考答案是一回事,要不要抄、能不能抄是另一回事。
一方面,是A股市场始终没能构建起信心之墙。上证指数在5月20日达3200点,大有蓄势待发上攻之势,短短一个月后,便掉头跌破3000点,至今仍在下方徘徊。
就在昨天,公募基金行业主动权益产品(包括普通股票型基金、偏股混合型基金、灵活配置型基金、平衡混合型基金)公布“半年考”成绩单全市场4442只主动权益基金中,1433只产品上半年实现浮盈,占比仅为32.26%。
另一方面,对大部分投资者或潜在投资者而言,要主动走出舒适圈,进入高波动领域寻找高收益,并通过资产的多元配置实现风险与收益的均衡,资金障碍、专业能力障碍之外,还有挥之不去的暴雷阴影。
财经评论员郭施亮认为,即便是市场上出现了收益率超过6%的投资品种,投资者的心态未必是欣喜,更多是谨慎。
赵启欣也表示,过去几年,以房地产信托、P2P等暴雷带来的财富损失对居民投资信心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当下就算收益率低的可怜,大家仍然愿意存钱不倦。
不过,在一德期货首席经济师郭士英看来,国家加大超长期国债的发行,一方面是注意到了当下居民投资偏保守的特点,希望能代替居民进行长期化和战略性的投资,另一方面,更重要的目的是带动民间投资积极性的回升。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把气氛先带起来。
他表示:“市场的复苏需要政策的继续发力和一个认识转变过程,在市场低迷和未来不确定性较大的情况下,投资真青睐低风险低收益的固收产品是可以理解的,但随着经济的活跃,风险厌恶情绪自然也会处于逐步下降的趋势。”
理想状态下,经济内生动力的持续复苏,最终也会表现在市场投资结构的逐步优化方面,从而继续推动投资积极性的进一步提高,形成正向的激励循环。
换言之,应对衰退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让衰退发生。